父亲节前一周,街上的店铺便挂出了红红绿绿的广告牌,什么"感恩父爱""献给最爱的爸爸",花花绿绿地排着,倒也热闹。我向来厌烦这些节日,觉得不过是商家敛财的伎俩,人们借机敷衍感情的由头罢了。
那天路过电器行,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台颈椎按摩器,金属外壳泛着冷光,倒有几分科技感。我想起父亲那总是低着的头,和时不时用手揉捏后颈的习惯,脚步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。
"先生要看看吗?最新款的,力度可调,还有加热功能。"店员堆着笑迎上来。
我支吾着,心想这玩意儿怕是不实用,父亲未必喜欢。可转念又想,他常年伏案工作,这或许能缓解些酸痛。犹豫再三,还是买下了。包装盒很精致,系着金色丝带,倒真像那么回事。
回家路上,我忆起父亲年轻时的模样。那时他尚能挺直腰板,将我高高举起。后来岁月渐长,他的背便驼了下去,像一棵不堪重负的老树。我从未认真观察过他的变化,直到某天突然发觉,他竟已这样老了。
父亲节那天,我将按摩器递给他。他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我会记得这个日子。
"花这钱做什么。"他嘟囔着,却已经拆开了包装。
"试试看吧,听说对颈椎好。"我故作轻松地说。
父亲按说明书摆弄着那机器,动作笨拙,像个刚接触新玩具的孩子。机器嗡嗡响起时,他明显吓了一跳,随即又强装镇定。我看着他僵硬的姿势,突然有些心酸。
"我来帮您。"我走过去,调整着按摩头的位置。
手指触到他后颈的皮肤,粗糙而松弛,上面布满细小的皱纹。我这才惊觉,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父亲了。记忆中那个强壮的男人,如今只剩下一副嶙峋的骨架。
按摩器工作着,父亲渐渐放松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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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舒服吗?"我问。
"嗯。"他简短地回应,但我看见他闭上了眼睛。
母亲在一旁笑着:"你爸就是嘴硬,其实心里高兴着呢。"
父亲没有反驳,只是嘴角微微上扬。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礼物的意义——不在于价值几何,而在于它承载的那份心意被对方准确接收了。
后来每次回家,我都能看见那台按摩器摆在父亲常坐的沙发旁,外壳已经有些磨损,显然经常使用。母亲告诉我,父亲虽然从不说什么,但每天都会用上一会儿,有时还向邻居炫耀"这是儿子买的"。
我这才意识到,父亲并非不善于表达感情,只是方式不同罢了。他把爱藏在日常的细节里,藏在那些我以为的"习以为常"中。
今年母亲生日,我又买了一台粉色款的按摩器。母亲笑着埋怨我乱花钱,却立刻试了起来。看着她舒适的表情,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。原来让所爱的人感受到关心,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。
现在家里有两台按摩器,父母常常一边按摩一边聊天,偶尔为抢遥控器斗嘴,像两个孩子。我坐在一旁看着,觉得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。
那些我曾经不屑的节日,原来不过是给忙碌的我们一个停下脚步的理由,去关注那些被日常消磨的爱。礼物贵重与否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份"我记得你""我在乎你"的心意。
如今我也开始感到颈椎不适,这才真正体会到父母的辛苦。某天回家,发现父亲特意为我留出了他的按摩器。
"试试吧,挺管用的。"他说得轻描淡写,却让我眼眶发热。
我坐下来,感受着机械的揉捏,恍惚间仿佛回到小时候父亲为我捏肩的时光。原来爱从未消失,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。
按摩器仍在嗡嗡作响,如同岁月流转的声音。在这声音里,我听见了无言的关怀,听见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"我爱你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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